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 /智利领导人政权让数千人“失踪”

智利前军事独裁者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周日去世。皮诺切特因留下了拉美最稳定的国家而受到支持者的尊敬,但也遭到批评人士的抨击,称他的统治完全无视人权。享年91岁。

皮诺切特一周前心脏病发作,圣地亚哥军事医院的一份声明称,他的病情在周日突然恶化。

他是20世纪最具争议的政治人物之一,近年来健康状况不佳,患有糖尿病、关节炎、心脏病和至少三次轻度中风的影响,他的家人说,这些中风使他患上了轻度痴呆症。

1973年9月11日,皮诺切特领导了一场军事政变,推翻了世界上第一位民选的马克思主义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Salvador Allende)。阿连德在政变前18天任命皮诺切特为武装部队总司令。

近年来,解密的美国政府文件显示,尼克松政府开始了一项动摇阿连德政府的计划,阿连德政府将美国的铜矿和其他外国控制的企业、农村地产和银行国有化,并承认古巴、朝鲜和北越等美国的冷战敌人,这让理查德·尼克松总统感到愤怒。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在国务卿基辛格(Henry Kissinger)的领导下,华盛顿资助了劳工罢工、宣传和军事阴谋,为皮诺切特的上台铺平了道路。“这不是我们引以为傲的美国历史的一部分,”前国务卿科林·鲍威尔在2003年说。

在一张全世界广为流传的照片中,皮诺切特戴着墨镜坐在桌旁,双臂交叉,嘴巴紧闭,周围是另外三位将军,他们在一个四人军政府中接管了政府。这张照片成为了上世纪70年代拉美军事暴政的象征。

自2001年以来,这场政变被一些智利人称为“另一个9/11”,在大多数人看来,它是现代拉美历史上最残酷的政变之一。

皮诺切特下令对总统府进行陆地和空中袭击,阿连德在总统府用古巴的菲德尔·卡斯特罗送给他的自动步枪自杀。数千名左翼分子在圣地亚哥国家体育场(包括国际知名的抗议歌手Victor Jara)、军事基地和海军舰艇上遭到逮捕、折磨和处决。尸体被扔进矿井,没有标记的坟墓和太平洋。

估计有100万人被迫流亡,28,000人遭受酷刑。每年的9月11日,湾区的智利流亡者都会在1975年由逃离镇压的智利人在伯克利建立的文化中心拉登录必赢亚洲佩纳(La Pena)聚会。

周日,拉佩纳的智利人制作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独裁者皮诺切特已死”。智利不起诉真是可耻。”

“这件事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你无法掩盖它。皮诺切特发动政变后逃到伯克利的57岁的玛西娅·坎波斯(Marcia Campos)说。“当这种强烈的事情发生在你的祖国之外时,你需要让你的圈子围绕在你身边。我们聚在一起,在彼此身上认识到,我们生活过的事情确实发生过。人们还记得炸弹的声音和血迹的样子。”

1992年,一个真相委员会发现,皮诺切特17年政权(1973-1990)对3197人的死亡或失踪负有责任。事实上,一些学者认为皮诺切特将“消失”一词引入了现代政治词汇。皮诺切特一直坚称,他和其他军事指挥官从未下令消灭政治对手,任何虐待行为都是少数流氓军官的行为。

诚然,许多智利人欢迎军政府,希望皮诺切特能将智利从共产主义和他们所认为的阿连德政府鲁莽的经济政策中拯救出来。但是一些人很快就后悔了他们的支持。

到1974年,皮诺切特将军政府降级为顾问角色,并获得了总统的头衔,称自己为“国家的最高元首”。他宣布国家进入戒严状态,关闭国会,审查媒体,取消人身保护令,取缔左翼政党和工会,烧毁书籍,禁止放映他认为具有颠覆性的电影。

甚至像《屋顶上的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这样据称对俄罗斯表现得过于正面的音乐剧,也直到1990年恢复民主后才公开演出。“在智利,没有一片树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移动,”这位将军曾经说过。

在他的统治期间,皮诺切特归还了所有国有化的财产和产业,接受了一群年轻顾问的不受约束的自由市场理论,他们被称为“芝加哥男孩”,因为他们致力于已故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的观点。他们获得了重建智利经济的空白支票,大幅削减进口关税,限制工会活动,降低税收,并将大多数银行、公用事业和社会保障体系私有化。

智利经济起步缓慢——1975年经济收缩13%,是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但从1984年到1998年,智利保持了7%的平均增长率,是拉丁美洲平均水平的三倍。在他的独裁统治之后,民主政权增加了社会支出,从而减少了贫困,提高了预期寿命、工资和福利教育还有卫生系统。

皮诺切特还在南美洲的六个军事情报机构中建立了一个秘密联盟,在一场名为“秃鹰行动”的地区性肮脏战争中追捕和杀害左翼分子,这场战争甚至蔓延到了华盛顿特区的街头

1976年,阿连德时期的驻美大使奥兰多·勒特里尔(Orlando Letelier)和一名同事、美国公民罗尼·卡彭·莫菲特(Ronni Karpen Moffitt)被智利特工安置的一枚遥控炸弹炸死。勒特里尔当时正在华盛顿动员国际社会反对皮诺切特。1995年,退休的前秘密警察局长曼努埃尔·孔特雷拉斯将军(Manuel Contreras)在智利一家法院被判谋杀罪成立,并被判处七年监禁。在克林顿政府执政期间,美国随后进行的一项调查建议美国以谋杀外交官的罪名起诉皮诺切特。

尽管有人指责智利支持恐怖主义,但智利与美国的关系依然友好。在1976年他们唯一的一次会面中,解密文件显示,基辛格向皮诺切特保证,他不会因为人权问题受到杰拉尔德·福特(Gerald Ford)政府的制裁。

基辛格对皮诺切特说:“如你所知,在美国,我们同情你在这里所做的努力。”“我认为上届政府正走向共产主义。我们希望你们的政府一切顺利。”

美国的政策在吉米·卡特(Jimmy Carter)总统任内发生了变化,他把重点放在监督智利和其他地方的人权问题上。卡特切断了对智利的经济援助,并支持联合国批评这位智利铁腕人物的决议。

但在1980年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当选总统后,美国再次改变了方向。已故的里根外交政策团队重要成员珍妮·柯克帕特里克(Jeane Kirkpatrick)在一篇有争议的分析中,将皮诺切特(Pinochet)等独裁政权与卡斯特罗(Castro)等不友好的“极权主义”共产主义政权区分开来,前者对美国友好,可以通过无声的外交手段加以改变,后者无法改革,应该受到严厉制裁。

但皮诺切特显然不喜欢他的美国盟友的无声外交。“他是我见过的最强硬的人,”里根的助理国务卿兰霍恩·莫特利(Langhorne Motley)在与这位将军会面后告诉《纽约时报》。

1915年11月25日,奥古斯托·皮诺切特·乌加特出生于港口城市瓦尔帕莱索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他的父亲奥古斯托·皮诺切特·维拉(Augusto Pinochet Vera)是一名海关官员,他的祖先在18世纪初从布列塔尼逃到智利。他想让儿子学医。他的母亲阿韦利娜·乌加特·马丁内斯(Avelina Ugarte Martinez)是巴斯克血统的严守纪律者,她鼓励长子成为一名军官。

17岁入伍后,他成为了一名神枪手,并获得了空手道黑带。皮诺切特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我的生活就是纪律和服从,”他曾经说过。

他写了几本关于军事问题的书,这对于一个智利士兵来说是不寻常的,其中包括一本关于太平洋战争对秘鲁和玻利维亚的书。他还热衷于阅读拿破仑的功绩和罗马军事史,并以著名的罗马人的名字给他的两个儿子取名:奥古斯托和马可·安东尼奥。在后来的演讲中,他经常把自己比作五世纪的独裁者卢修斯·昆昆提乌斯·辛辛纳图斯(Lucius Quinctius辛辛纳图斯)。辛辛纳图斯两次将罗马从战争和叛乱中拯救出来,之后隐居农场,成为罗马美德的象征。

1943年,皮诺切特与前参议员和内阁部长的女儿露西亚·希里亚特结婚。他留下了妻子和五个孩子——女儿伊内斯·露西亚、杰奎琳和维罗妮卡,儿子马可·安东尼奥和小奥古斯托。

婚后的30年里,皮诺切特在军队中步步高升,并于1973年8月成为军队总司令。

在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之后,皮诺切特谈到了未来的选举,说他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但直到1980年,他才表现出愿意放弃权力的迹象,当时他引入了一部新宪法,赋予他在接下来的八年里执政的权利,之后成为终身参议员。

1988年,在得到广泛支持的情况下,他允许举行全民公决,决定他的统治是否应该超过宪法规定的时限。55%的选民说不;43%的人说是的。1990年,帕特里西奥·艾尔温在阿连德1970年当选后的首次民主选举中当选总统。

1998年,皮诺切特在一个仪式上卸任陆军总司令,乐队演奏了他最喜欢的歌曲——德国二战民谣《莉莉·玛琳》(Lili Marlene)。然后,他穿上西装,打着领带,试图按照他所写的宪法的规定进入参议院。但在皮诺切特宣誓就职仪式上,反对和支持皮诺切特的参议员之间爆发了殴斗,旁听席上的一些智利人因大喊“刺客”而被警卫护送出去。

同年,皮诺切特前往伦敦寻求椎间盘突出手术。他经常访问英国——他曾经说过,那里是“理想的居住地”——喜欢在哈罗德百货(Harrods)购物,和朋友、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一起品茶,他经常给她送巧克力和鲜花。

但在那一年的10月,他被两名英国便衣警察叫醒,他们根据西班牙法官巴尔塔扎尔·加尔松(Baltazar Garzon)签发的逮捕令逮捕了他。加尔松指控他在智利虐待和杀害西班牙公民。

英国上议院随后的两项裁决驳回了他的豁免要求。这些决定塑造了法律历史,并向被控侵犯人权的前独裁者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息:他们将不再有自由旅行的权利。

在被软禁503天后,皮诺切特于2000年因健康原因被允许返回智利。但他在英国的拘留在智利国内引发了一场政治地震,促使智利最高法院取消了对他的起诉豁免权,并允许对他和其他数百名军官进行人权罪审判。他再次被软禁,这次是42天。

2002年,皮诺切特辞去了终身参议员的职务,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第二年,智利最高法院裁定,由于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断恶化,对他的所有指控都应该撤销。

然而,大量侵犯人权的法庭案件——总共约600起——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在他去世时,他仍因两起人权案件和从海外数百万美元的秘密银行账户中逃税而受到起诉。在这些案件中,前总统的起诉豁免权都被取消了。另外四人因健康状况不佳而被取消。

美国人乔伊斯·霍曼(Joyce Horman)提起了刑事诉讼,她的记者丈夫查尔斯(Charles)在政变中被军方处决。她的故事被改编成1982年的热门电影《失踪》,由杰克·莱蒙和茜茜·史派塞克主演。

2005年9月,智利最高法院维持了一项上诉法院的裁决,取消了皮诺切特被控参与杀害119名持不同政见者的豁免权。1975年,这些人的尸体在邻国阿根廷被发现。据报道,一年前,皮诺切特告诉法官,他对这种“小事”一无所知,因为他忙于管理国家。

今年1月,一家上诉法院剥夺了皮诺切特的豁免权,这样他就可以就杀害两名阿连德保镖的指控接受审判。他们是在所谓的“死亡车队”中被处决的,在政变发生后的几周内,一支军事小队乘坐直升机巡视全国,杀死了75名被监禁的持不同政见者。在皮诺切特去世时,他因这些谋杀被软禁。

9月,智利最高法院剥夺了皮诺切特在臭名昭著的别墅格里马尔迪(Villa Grimaldi)拘留中心的起诉豁免权。在皮诺切特统治期间,共有1131个拘留中心被建立,现任总统米歇尔·巴切莱特(Michelle Bachelet)当时是一名22岁的医科学生,她和母亲安吉拉·杰里亚(Angela Jeria)曾在那里遭受酷刑。位于圣地亚哥东南部的别墅格里马尔迪(Villa Grimaldi)已被改造成纪念公园,以纪念遇难者。

巴切莱特曾表示,皮诺切特不会接受国葬。“智利人的良心会觉得受到了侵犯,”她说。皮诺切特的儿子马可·安东尼奥告诉圣地亚哥日报La seunda,他的父亲要求火化,以避免亵渎他的坟墓。

皮诺切特从未请求原谅在他的独裁统治期间被杀害的人。但就在上个月,在他91岁生日的庆祝活动中,他发表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声明,承认对严酷的独裁统治负有责任。

几次被要求为他的行为道歉,他总是拒绝。2003年,皮诺切特在迈阿密接受西班牙语电视台WDLP-22采访时表示,他并不后悔。

“如果有人应该请求原谅,那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共产主义者,”他说。“我觉得自己像个爱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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