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的一个童子军历经了108年的风雨。它能在今天存活下来吗?

Mike Kai Chen /《纪事报》特稿

1914年,美国童子军(Boy Scouts of America)成立才四年,旧金山的唐人街也没成立多久。当时,李庆华(Chingwah Lee)和他的朋友们在华人卫理公会教堂的操场上偶然发现了一本童子军手册。

小册子正面的男孩有一头卷发,看起来不像他们。他站在一片森林里,带着独木舟和帐篷,这片森林就像是八个孩子的外太空,因为震后重建被挤进了一个过于紧凑的城市社区,如果他们走到外面,就会面临偏见和暴力。

“他们生活在一个基本上与世隔绝的社区。他们不敢出去冒险,”20世纪50年代的童子军比尔·吴(Bill Woo)说。

组建旧金山第一支童子军的环境非常艰苦,就像在高速公路中间种植兰花一样。他们会去哪里远足、学习马术或练习步枪?在一个移民父母只会说广东话、没有闲钱的文化中,他们怎么能进步呢?

左图:3号部队成立后不久的第一张照片。右图:3号童子军的创始人李清华成为了一名艺术收藏家和演员,但仍与童子军保持联系。

左图:3号部队成立后不久的第一张照片。右图:3号童子军的创始人李清华成为了一名艺术收藏家和演员,但仍与童子军保持联系。

Thomas Chinn收藏/美国中国历史学会;乔·罗森塔尔/ 1964年纪事报

但是李和他的朋友们很坚决。

“这就是这支队伍的诞生,”Woo说。“年轻男孩的首创精神。”

尽管有种种困难和逻辑,来自旧金山唐人街的一个童子军已经存活了108年。

但是现在,被认为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古老的童子军部队的3号营,已经岌岌可危了。有一枚野外生存奖章。也许也应该有一个城市生存指南。

第3童子军领队哈普·维列诺和队员们正在检查他们在利克默塞德附近练习徒步旅行时发现的一个藏宝箱里的东西。

第3童子军领队哈普·维列诺和队员们正在检查他们在利克默塞德附近练习徒步旅行时发现的一个藏宝箱里的东西。

Mike Kai Chen/《纪事报》特稿

城市里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路

汽车在Sloat大道上飞驰而过,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很难听到旧金山西南部默塞德湖4.5英里徒步旅行的指示。

76岁的助理童军团长哈普·维列诺是一名退休工程师,擅长打结、当地历史和讲爸爸笑话。他派17岁的童军队长吕西恩·林走在前面,然后在徒步旅行的后面指定一名“尾随查理”,以防止他们分开。并不是说有很大的风险。徒步旅行沿着繁忙的道路进行,领队、校友和记者的数量超过了五名现役童子军。

林穿着一件清爽的童子军衬衫,里面塞着牛仔裤,但一些年轻的童子军制服却层层叠叠。虽然现在是六月,但湖边的温度却高达58度。这些童子军的年龄从13岁到17岁不等,他们大多成双成对地参加夏季露营旅行的例行热身活动。

3号部队过去和现在成员的肖像。从左上顺时针方向:童军团长张志刚、现任第3团团长林志贤、团员亚伦·多明格斯、鹰级童军校友迈克尔·科斯曼、埃里克·奥尔登、威廉·谭、鹰级童军托尼·刘、爱德华多·多明格斯。

3号部队过去和现在成员的肖像。从左上顺时针方向:童军团长张志刚、现任第3团团长林志贤、团员亚伦·多明格斯、鹰级童军校友迈克尔·科斯曼、埃里克·奥尔登、威廉·谭、鹰级童军托尼·刘、爱德华多·多明格斯。

Mike Kai Chen/《纪事报》特稿

就像第一代3号部队的男孩一样,2022年的童子军也是彻头彻尾的城市孩子。林即将成为鹰级童子军——童子军的最高级别。他从市政厅附近的高中乘坐两辆Muni巴士,前往周四晚上在唐人街北部边缘举行的部队会议。最近,为了准备在太浩湖(Lake Tahoe)附近的徒步旅行,这支队伍进行了一次“背包检查”,他们拖着满满的背包在社区里走了一英里多,吸引了当地人和游客的目光。

在旧金山,要成为一名现代的童军是很难的,更不用说积累荣誉徽章和社区服务了,这些都是攀登等级、成为明星童军、终身童军,或者最终成为令人垂涎的鹰级童军所必需的。想象一下,在旧金山这样一个政治和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城市,想要获得一枚步枪或猎枪的徽章。

林说:“即使是像定向越野和开拓这样的(徽章),也需要你进行广泛的徒步旅行,并在地形中确定自己的方向。”“在城市里你可能做不到,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足智多谋一直是这支部队的特点。76岁的维列诺讲述了几十年前童子军从响着的缆车铃声中学习摩尔斯电码的故事;抓手曾是第三部队的成员。在20世纪50年代末,比尔·吴的队伍会在穆尼身上拖着装备,在金门公园露营。(他回忆道:“那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在金门公园(Golden Gate Park)生火。”)

中国家庭的语言障碍和动态与童军传统背道而驰。例如,20世纪20年代唐人街的孩子们根本不会向他们辛勤工作的移民父母要钱去露营。

但一次又一次,童子军找到了办法。在20世纪40年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童子军失去了成年领袖,他们设法自己去露营。当其他旧金山部队乘坐公共汽车或拼车时,第3部队步行了整整23英里到达马林县费尔法克斯附近的利林塔尔营地。

1942年,第三军团的童子军徒步前往马林县的利连塔尔营地。

1942年,第三军团的童子军徒步前往马林县的利连塔尔营地。

乔·罗森塔尔/ 1942年纪事报

校友威尔伯·吴(Wilbur Woo)在2014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利连塔尔营地的负责人非常理解我们,允许我们自己露营,并使用营地的设施,因为我们都负担不起正式前往营地的费用。”“我们没有合适的露营设备或帐篷。我们在星空下睡在防水布上。”

1985年纪事报拍摄的照片中有一个超现实的场景,显示了3号部队和其他旧金山童子军在市中心的Embarcadero四号摩天大楼的屋顶上露营。

领导们建了一个临时池塘,里面放满了鲶鱼,但是,在比它们通常的栖息地略高的地方,这些生物拒绝上钩。巡防队员试图钩住并抓住这条鱼,导致一个男孩不小心把一条鲶鱼扔到了571英尺高的繁华的金融区。

“他抓住了它,但它从他的手中滑了出去,”现任第三营童子军队长史蒂文·张回忆道。“我们想,‘我希望它没有杀死任何人。“…(W)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群或消防车的灯光。就像是,‘谢天谢地。’”

1985年,在旧金山的Embarcadero中心,童子军成员Nelson Yee在露营时举着一条鳟鱼。

1985年,在旧金山的Embarcadero中心,童子军成员Nelson Yee在露营时举着一条鳟鱼。

克里斯·斯图尔特/《纪事报》1985年

逆境中成长

当李清华和他的朋友们在教堂的院子里发现童子军手册时,旧金山是一个非常不同的地方。

地震和大火摧毁了唐人街以及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地区,这只是其中之一一连串的侮辱强加给中国人民的在19世纪,唐人街的居民经历了白人暴民暴力、瘟疫隔离和仇外暴徒威胁要让停靠在港口的满载中国移民的轮船返航。

编年史档案从1964年到1922年的3号部队剪报。

编年史档案从1964年到1922年的3号部队剪报。

记录档案

1906年的灾难发生后,军方命令中国人到范尼斯大道的一个帐篷城,然后富裕的居民砸毁了他们的保险箱,偷走了他们剩下的东西。旧金山市领导人甚至建议将华人社区永久迁出旧金山,迫使他们在科尔马重新定居。但中国领导人组织并游说政府,用有利于游客的繁荣重建了唐人街。

正是在这场混乱之后,旧金山的第一支童子军在唐人街成立。事实证明,他们的时机非常好。

在地震和火灾之后,旧金山的重建工作做得更好了,试图将自己重新打造为一个世界级的旅游目的地,而唐人街的部队也很抢手。他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出售自由债券以支持盟军,在城市会议期间担任导游,并在1915年前总统威廉·塔夫脱参观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时担任仪仗队。

1918年的致命流感到达旧金山时第三童子军分发流感口罩,为病人跑腿。

1985年,美国旧金山,童子军3队和84队的成员在英巴卡德罗中心楼顶露营。

1985年,美国旧金山,童子军3队和84队的成员在英巴卡德罗中心楼顶露营。

克里斯·斯图尔特/《纪事报》1985年

他们是金门地区委员会的第一批童子军,该委员会现在管理着数百名士兵和3万多名儿童,主要分布在阿拉米达县和康特拉科斯塔县,以及北部的克利尔湖。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随着军队出现在每个社区,童军活动成为城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到20世纪50年代,旧金山有超过1.5万名童军;Scout-O-Rama是童子军们展示技能的地方,在戴利市的牛宫举办,这是唯一一个足够大的室内场地,可以容纳所有的童子军。

第3童子军迅速从1914年最初的8名童子军发展到现在的130多名童子军,在唐人街的三个聚会地点。

第三分队的侦察兵背着装满东西的背包在旧金山唐人街附近徒步旅行,为背包旅行做准备。这支队伍在这座城市已经存在了108年,但发现招募新成员越来越困难。

第三分队的侦察兵背着装满东西的背包在旧金山唐人街附近徒步旅行,为背包旅行做准备。这支队伍在这座城市已经存在了108年,但发现招募新成员越来越困难。

Mike Kai Chen/《纪事报》特稿

三个人的队伍

20岁的马修·陈(Matthew Chen)帮助陪同默塞德湖徒步旅行,他说:“我在这里的时候,队伍只有三个人。”

像大多数进入美国退伍军人协会第384站大门的孩子一样,陈回忆起他当初是如何勉强加入第3部队的。

他的第一天是在2014年,也就是3号童军成立100周年的时候,当时的童军人数降到了只有3名,这对于一个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校友支持,但发现招募越来越令人沮丧的团体来说,是有史以来最低的。

“一开始,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陈说。“每次我告诉别人我是一名童子军,一名鹰级童子军,他们都很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长相。他们根本不指望童子军会出现在城市里。”

领导们说,超负荷安排是现代童军最大的敌人。有小提琴课、武术课、旅行足球队和课外辅导的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参加额外的每周会议,也没有精力去提高童军的排名。

“我们很少因为孩子无聊而失去他们,”Chang说。“这不是问题所在。而是当他们有其他承诺的时候。‘对不起,孩子得多学习。’”

童军运动的受欢迎程度总体上也有所下降,因为该组织一直卷入争议,而且对不断变化的规范适应缓慢。直到2015年,美国童子军才解除了对同性恋成人领袖的禁令。去年,该组织与数千名自称在童子军期间遭到性虐待的人达成了8.5亿美元的和解协议。

(张提出,今天,无论性取向或性别如何,每个人都欢迎成为第三团的童子军或领队。虽然从未有过女性童子军,但女孩们被邀请加入。)

在旧金山,童子军的参与率直线下降。据《纪事报》(Chronicle)当时的文章报道,1959年童子军人数达到16000人的高点后,1985年降至4000人。今天,当地官员报告说,在旧金山和戴利市有1000名现役童子军。第三部队的领导认为人数更少。

吕西安·林(Lucien Lin)是由母亲(也是不情愿地)带进3营的。他说,在国际高中的高年级,他不认识其他童军。

“他们中的一些人取笑我是童子军,”他说,“但与此同时,他们中的一些人正计划去背包旅行,他们可能会依赖我,也可能不会。”

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国泰美国军团邮局举行的一次例行会议上,第三军团的童子军向他们敬礼。

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国泰美国军团邮局举行的一次例行会议上,第三军团的童子军向他们敬礼。

Mike Kai Chen /《纪事报》特稿

挣扎求生

前童子军比尔·吴(Bill Woo)还清楚地记得他在上世纪50年代加入童子军之前的童年。他住在北滩,但在唐人街上学,每天都要经历“挑战”,途中可能会遭到白人孩子的殴打。童军活动使他结交了一辈子的朋友。

童军队长张也有类似的经历。他的父亲在20世纪60年代每周工作六天,1962年至1984年担任童子军团长的罗纳德·李(Ronald Lee)成了第二个父亲。3号部队带张去了森林,但真正让他见识了世界。

“作为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童子军,我可能永远不会离开这个社区,”张说。“我的生活都在从北滩到唐人街的一英里范围内。学校,运动场,都在一英里步行半径内。我们没有车。我们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

陈和同为20岁的校友奥斯卡·罗(Oscar Luo)说,他们一开始对童军活动不确定,但通过现在是“另一个家庭”的3号营找到了信心和目标。罗在加州理工学院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分校攻读商学学位。陈正在旧金山上学,计划成为一名物理治疗师。

“小时候,我真的很害羞。在课堂上,当老师问我问题时,我可能不会回答,”罗回忆起他为获得公共演讲奖章而培养的技能时说道。“在童子军里,我们在部队里就有很多领导机会。”

1914年发现童军手册的男孩李清华(Chingwah Lee),即使在他成为电影明星——出演了《大地》(1937年)和《花鼓歌》(1961年)之后,仍然是童军团长。

其他校友包括Thomas Chinn,他创办了美国第一份英文中文周报《中文文摘》(Chinese Digest);以及退役海军上将袁国强(Jonathan a . Yuen)。过去二十年的校友就读于常春藤盟校和麻省理工学院。

尽管受到这样的冲击,3号部队仍在努力生存。年复一年,它已经转向校友,以确保下一代的童军活动继续下去。

现年66岁的张于2018年成为童军团长,他的主要目标是保持3号部队的活力,通过亲自访问当地中学来招募新成员。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试图让加入尽可能容易。

除了昂贵的露营旅行费用外,第三营的大部分费用都由该营及其校友承担。美国退伍军人协会的国泰邮政里堆满了捐赠的帐篷、睡袋和背包;70多年来,退伍军人组织一直免费为唐人街童子军提供基地。

“我不愿意看到这支部队破产,失去他们的遗产,”张说。

童子军3成员徒步穿过旧金山唐人街,为即将到来的为期五天的太浩湖附近背包旅行做准备。

童子军3成员徒步穿过旧金山唐人街,为即将到来的为期五天的太浩湖附近背包旅行做准备。

Mike Kai Chen/《纪事报》特稿

为未来做好准备

这是六月里一个寒冷的星期四,也是第三营的大日子。他们马上要去太浩的荒凉荒野露营。

更重要的是,一个新成员来了。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沉默着,很难判断新来的人是对老童子军感到敬畏,还是在考虑离开。夏天晚些时候,同样害羞的双胞胎男孩也加入了,这使童子军的人数达到了13人——这让童子军团长们感到高兴,如果不是放松的话。

在简短的公告之后,每个人都在国泰邮政各就各位;两个母亲在另一个房间里,维拉诺和张在一边,童子军由托尼·刘和迈克尔·科斯曼(Michael Cosman)监督,他们是回来做志愿者的年轻校友。

从北滩酒吧传来的零星欢呼声渗透进房间;勇士队正在赢得他们的冠军争夺战。但里面的童子军正在玩一种非常古老的游戏:把一只鞋系在绳子上,绕着圈旋转,孩子们一边笑着跳过障碍。毯子和长棍被做成担架进行比赛。

自1914年以来,这座城市经历了多次改造,但3号部队的大部分都是一样的。

最大的变化是人口结构。3号部队仍然有中国成员,但现在,当你面对面地转过去时,这个小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联合国代表团,而不是一个孤立的社区。

3号部队在2022年有一席之地吗?比尔·吴毫不犹豫。

他说,这个队伍的存在是为了给“城市孩子们一个做户外活动的机会”。

他说:“这是一个普遍的基本价值观,而且将继续如此。”“让城市里的孩子们接触大自然、露营、徒步旅行和旧金山以外的世界。这是一种美妙的成长方式。”

每当有新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时,张总都想为之欢呼,他希望3号部队的运气能越来越好。随着接受标准化考试的大学越来越少,鹰级童军(Eagle Scout)的等级在大学申请中可能更有价值,也许是吸引那些难以捉摸、日程安排过多的孩子入学的诱惑。

张德昌说,1973年的鹰级童军典礼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之一。他仍然记得他收到带有一只银鹰的红白蓝徽章时那种压倒性的自豪感。

但在一个安静的时刻,他承认他不再那么在意排名了。他想指导那些在道德和身体上都强大的孩子。并不是所有的需要学习如何生火。

张说:“我很高兴他们能来这里,我们能向他们展示另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在城市里呆着。”“我不愿意看到这支部队离开,因为对很多孩子来说,这样的机会就会消失。”

成员们正走进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参加今晚的会议,但张并不急于干预。经验更丰富的侦察兵已经让年轻的侦察兵入队了。校友科斯曼和刘正在组装一个丙烷野营炉,为下一次背包旅行做准备。

“小男孩的首创精神”又在行动了。

彼得·哈特劳布是《旧金山纪事报》的文化评论家。电子邮件:phartlaub@sfchronicle.comTwitter:@PeterHartla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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